第7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-《窈窕美人(重生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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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皇帝携宗亲嫔妃往行宫来一趟,    原本是为散心,然而中间接连云滢有孕、皇后谋逆这几桩大事,在行宫倒也不愿意久留下去,    才过八月,就吩咐御驾回銮,    预备在宫里筹备中秋节宴。

    圣上起行之前对云滢的身子颇有些放心不下,叫太医院使瞧了又瞧,    确定无碍之后才定在八月回銮。

    从皇宫到行宫的路上皇帝还召了云充仪到自己车中,    但是回銮的时候圣上与贵妃的仪仗却是一前一后,    不像是来时那样如胶似漆。

    这倒不是说花无百日红,贵妃已经失宠于上,    而是因为圣上那处常有臣子来往,    皇帝怕她白日渴睡,臣子奏报会惊扰到她,    只敕令让她二姐云佩陪着贵妃在后面说话解闷,    她是掌药,懂得一些医理,正好也能照顾云滢。

    云滢来的时候,    自己的马车同皇帝还隔了好几个,    但如今便已经只在圣驾之后,    要同圣上说话也方便,她有时候望一望洒了清水、铺垫黄土的窗外,    都有几分感慨。

    云佩来陪她原本是云滢自己的主意,    江宜则将名单送过来也有几日了,但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同云佩说,怕她承受不住,在外人面前失态反而不好。

    “娘娘不在前面陪圣上,    怎么叫我来了?”

    云佩坐在马车的另一侧给云滢剥橘子,那些青绿黄澄的橘皮都被并刀割得整整齐齐,漂漂亮亮地被摆在桌案上,叫那阵清香味来预防贵妃晕车作呕:“官家也是够疼你的,你说是想吃酸的,这些橘子才到成熟的季节就吩咐人快马加鞭,全都送到了娘娘这里。”

    她自己尝了一口,酸得人脸都皱起来了,笑着把橘子瓣递到云滢口中:“真是可怜见的,为了叫贵妃吃个酸味,还没熟透就被摘下来上贡了。”

    其实橘子并不算是贵价水果,宫中只是吃个新鲜,但便是名贵之物,皇帝不允许自己奢华享受,也不舍得叫贵妃一道跟着节俭,四五月份送酸橙桑葚,六七月份送荔枝杨梅,这些东西除了皇室根本不可能有贵族人家这样肆无忌惮地享受。

    云滢这些时日也觉出来什么叫做以天下之力奉养一人,当然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完全送到她口中,好歹太后太妃那里还是要有一份,圣上也私留了一些赏人,说到底还是因为博她一笑才头一回这么铺张。

    “江都知前两日送了份凝清殿内侍的详细名单给我,”云滢咬着酸涩的橘子,人面色一点也没有变,她从旁边锁着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份名册放到了桌案上,轻声道:“二姐姐要是心里还惦记着他,就瞧一瞧。”

    这份名单是留着给云滢将来施恩抚恤人用的,但是当她瞧见上面的名字,还是略有几分心惊:“我同七郎也说了,若是二姐姐不愿意要诰命封号,就赏赐你一大笔钱,叫你出宫也好。”

    宫人出宫是许多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事情,但是在云佩这里却是轻而易举,这个消息前几日已经有御前的人同云佩通过声气了,叫随行的女官羡慕嫉妒得不行。

    有贵妃乃至于未来的皇后撑腰,云掌药无论是想青云直上还是退隐安居,都是随她心意,可嫉妒也没有办法——谁叫她们没有一个在陛下面前受宠的姊妹呢?

    这些云佩都是清楚的,但是为着长生的下落不明,她面容上始终不见喜色,反而叫旁人以为她是少年老成,沉得住气,宠辱不惊。

    云佩当然是在意这件事的,她虽然不知道名册上记录着什么,但是好歹能知道人的下落,也是件值得人高兴的好事,她把名册打开,上面记着的却只有两种人。

    一种是杖毙,另一种是流放。

    她神色微变,缓缓将册页直接翻到了流放的名单里,那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长生,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外殿供奉,在流放的名册里,却是在第一行里。

    云滢看她神色怔怔,担心她有一点受不住,放软了语气宽解她道:“太后与圣上叫人早早处置了的,这份名册到我手上的时候估计人早就到了幽州了,你就是现在立刻出去,也见不到他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为什么……”云滢略有些不好意思,“江都知没有告诉我,我也不好问。”

    有些事情,她只要问出口,江宜则那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为什么,他知道,圣上自然也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云滢将手放在了云佩的膝上,柔声道:“七郎册立皇后,又或者有皇子降生,免不了要高兴,肯定是要大赦天下一回的,到时候他也能遇到恩赦,重新回到你身边来。”

    圣上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与对贵妃的喜爱已经是众所周知,在外界看来,只要贵妃能顺利诞下皇嗣,那么一个后位是板上钉钉的。

    云滢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能完全断定,但是后位已经算是她囊中之物,到时候皇帝必然要下旨恩赦,那长生大约也能从幽州回来。

    幽州苦寒,许多犯了错的臣子与奴婢都会被流放到那里去,云佩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,渐渐平复了呼吸与心跳,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,其实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,没有云滢猜想的惊慌失措,反而多了几分轻松笑意,“这有什么,我知道他人活着就行了,其余也不好总来劳烦贵妃。”

    人的一辈子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,羊祜说,人生不如意事,十常八|九,他们这些人,如果没有云滢的庇护,只要努力地活下去就够了,至于生死祸福,都是没有办法预料到的事情,哪里轮得到他们选呢。

    圣上当日的震怒是个人就能瞧得出来,天子一怒,伏尸百万,连坐旁人是常有的事情。

    但是皇帝已经用尽量温和的方式处理了秦氏,没牵连太多的族人,也没有让所有服侍皇后的奴婢都陪着一同死就已经很叫人意外了,长生或许是因为偶尔同几个大宫女说些话,所以被认定与皇后有关,被流放也不是叫人很不能接受的事情。

    只要人还活着,就已经够了。

    云滢定定地将她看了几遍,确实不见什么伤心,也能松一口气,“二姐姐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,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,只要是我能办到的,一定会吩咐下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能有什么打算,不知道阿滢准备赏我多少银子,够不够出去开个药馆的?”云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:“我想出去开个药铺,但最好又不用费心,时不时就能出去玩一玩,或者有朝一日,还会去国外看看。”

    云佩托腮看向窗外,“你说的那个画师不就是远渡重洋过来的吗,听他说起来,他们那里同咱们汴梁的景色很不一样,皇帝不是皇帝,主持不是主持,还是一夫一妻无妾制,男人们动不动就为了女人决斗,两三天就能玩遍一个国家,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开铺子、出去玩都容易,”云滢现下同圣上在一起,其实眼界也会高不少,圣上私下许给她的东西,能开十家药铺还绰绰有余,“但是去国外我可不准。”

    那个画师曾经见过云滢,知道她虽然身怀六甲,但从前必然腰肢纤细,就送了一套他们国家贵族的女子礼服给她。

    他这次来除了儿子,也带上了妻子,圣上尽管知道各国习俗不同,但身居九重,又已经习惯了内廷规矩,反感他对云滢无礼,又是个外男,便不大肯再召他入宫,所以就叫嬷嬷去教导他的夫人入乡随俗,如果太后或者云滢有兴趣瞧一瞧洋景,只传她进宫来说话就够了。

    “你也是在深宫里长大的,不知道外头的艰险,”云滢身处宫中,对于民间尚且不了解,对外国那些东西就更觉得离谱了:“那里的男人虽说只有一个妻子,可外头都养着好些情人,上流贵族还眠花宿柳,随随便便睡自己领地里冰清玉洁的姑娘,简直是不知羞耻,也不怕得了什么脏病。”

    国朝的官员虽然也会召官妓侍宴陪酒,但是谁也不敢真挨她们的身子,万一被查出来就不是风流而是污点,如果不是宗亲皇族,头上的这顶乌纱是断然保不住的,骂也要被言官骂死,谁像他们似的公然召|妓留宿,还引以为风流?

    “他们吃的我与老娘娘前些日子也尝过,确实不大合咱们的胃口,”那些他们眼里的美食在皇室看来颇有些茹毛饮血的意味,而且国朝是不吃牛肉的,所以无法欣赏这种东西:“衣裳紧得连我都穿不了,试穿的时候叫官家撞见,把他气得数落了我一顿,可吓人了。”

    中原贵族女子虽然妆饰精致,衣裳种类多变,为天下各国之首,但是衣裳却不似胡虏紧窄,就是窄袖褙子也比这些看起来蓬松、实则束缚人的衣服宽松。

    她正怀着身孕,却要拿那种显出腰肢和束缚女子柔软胸||乳的衣服往身上比量,叫圣上瞧见落了一顿不是,晚上哄了好些时候才把人哄得气消,只是那件衣裳却只能叫人看一看,再也不能上身了。

    “那位夫人到了汝州都觉得这里是人间仙境,比起他们那里不知道好了多少倍,你倒好,还愿意往乱处去。”

    云滢嗔怪地打了她一下,“不过你要是在四海之内走一走,倒是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她在四海之内,算得上是皇帝的亲眷,即便是一个弱女子,也没人敢动她分毫的,可到了外头恐怕不妥。

    原本是怕她知道长生被流放会心生不满,又或者一门心思想去寻人,没想到云佩反而看得开,人活着就已经足够,似乎是当真将他放下了。

    “娘娘不必来□□的心,这些我不过是随口一说。”

    云佩淡淡一笑:“贵妃不必疑心我会去寻他,你如今还不是皇后,宫中的娘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嫉恨你,如今只有你与这个孩子荣耀,咱们家族才会长久,我身为您最亲近的人,又岂能落人口实,授人以柄?”

    她从前没期盼云滢做过皇后,毕竟皇后无过不能废黜,而她们的出身虽然不错,但放在皇后这种天下之母的位置上就有些不够格了,皇帝难得这样喜爱贵妃,她如果这个时候去寻长生,必然会有那种有心人传到皇帝的耳中,还不如放宽心些。

    就像是原来那样,以为两个人会必然断开的那样,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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