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6.第 136 章-《折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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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丁屈欲冲破藩篱,乐正骏也非庸碌之辈,岂容他过境,双方立刻起了争斗,一时刀戟相交。

    本是联军的东西阵营,竟自相残杀,血染藩篱。

    幸逊闻讯,愈发暴怒,投杯碎盏,下令列队整军,追上要和乐正功恶斗一场。

    被臧常劝阻,道:“陛下岂不闻,事有轻重缓急乎?陛下北伐,首取人头乃是魏劭。如今功未竟,此时若交战西营,为内乱,必两败俱伤,令魏劭坐收渔翁之利!那乐正功既要走,让他走便是。等陛下灭了魏劭,再挥师征讨汉中,活捉乐正功,要他担这临阵脱逃之罪!”

    余下之人,也纷纷苦劝。

    幸逊方被劝住,强压心头恨意,令收兵归队,加紧戒备,以防魏劭趁机袭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当夜,乐正功因走的急,将不便带走的粮草辎重,一把火烧光。

    一夜之间,西营漫山遍野的营帐消失一空。雪地里火光熊熊。

    黄河故道对面的魏劭阵营军士,肉眼都能看的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魏劭的中军大帐里,笑声雷动。

    魏劭坐于中,公孙羊、李典、李崇、张俭,卫权等人分坐于旁,提及对面西营大火,无不谈笑。

    “荣延可安?”

    魏劭笑毕,问,“须早些回才好。否则过些天,等乐正功得知杨信郭荃不过只发了五千人马,虚张声势,恐怕要于他不利。”

    “主公放心。”公孙羊忙道,“我已与他议定好了。他得了乐正功的信任,如今性命暂时无虞,尚不能走。若这便走了,会引乐正功起疑,则前功尽弃。等有合适机会,再遁走归营。”

    魏劭点头:“此番乐正功中计,全赖荣延一身胆识,可谓居功至伟。军师须记他一笔大功,战后论功封赏。”

    公孙羊诺。

    此时亲兵来报,说竺增送到。

    魏劭便叫人将他带入。

    竺增被五花大绑,在帐内隐隐传出的朗朗笑声里,入了中军大帐。

    看到帐内已分坐了十来人,烛火通明,照出后排一面分隔前后的紫檀色长屏。

    屏上绘了青松云气、虎啸危崖。一头斑斓猛虎,啸踞高岗。虽不闻声,却仿佛啸震林岗,似下一刻便要跳下,鹰扬虎噬,气势逼人,令人不敢多望。

    虎屏左右,各设一架,高于人顶,上堆满各种简牍文书。

    正中一张将军案,左右分置了令箭、虎符。

    案后坐了个年不过二十四五的男子,未戴兜鍪,乌金冠束发,身穿锁子连环麒麟软甲,披帅氅,腰悬宝剑,愈显龙躯豹身。

    他面容英毅,正微微侧身,与座旁一个留着三绺须面容清癯的男子谈笑风生,姿态极是潇洒。

    听人报说竺增带到,这男子方停下说笑,转过脸,两道目光扫了过来。

    竺增猜到这年轻男子应是魏劭了。

    却没想到,传闻中的北方霸主魏劭,竟是如此凤表龙姿的出众人物。

    一时竟看呆了。

    直到那年轻男子停了说笑,坐直身躯,抬起两道目光,朝自己扫来。

    立刻感到他周身隐隐似有一种沙场血气,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方心里一凛,不敢再和这将军案后的男子对视。

    心里已是绝望。

    知魏劭这般设连环套精心构陷自己,终令乐正功上当退兵,必定也是猜到当初他出兵助幸逊之策,乃是出于自己。

    应是恨之入骨了。

    这般稀里糊涂地落入了他手,等着被剐便是了。

    却不料魏劭忽从案后起身,到他近前,亲手将缚住他的绳索解开,笑道:“我为解兵困,委屈了子翼。汝可怪我乎?”

    竺增抬眼,见魏劭笑容满面,一时错愕了。

    再看座上旁人,无不望着自己,面上带笑。

    卫权道:“主公知汝大才槃槃,不忍见汝刀下断头,是故派兵前去营救。”

    竺增如梦初醒,心悦诚服,当即倒头便拜,道:“承蒙燕侯高看,弃瑕录用,竺增愿投麾下,以报效燕侯知用之恩!”

    魏劭哈哈大笑,豪气干云,命人取压惊酒赠饮。一番引见后,着亲兵送竺增下去。

    大帐里余下之人也陆续退去,最后剩公孙羊,问兖州之事。

    幸逊大军阻滞在此,与魏劭相持之时,遣从前曾攻过兖州的任城周群大军压境,再次攻打兖州。

    乔平领军,奋起反击,周群被打退。

    幸逊不甘,加派人马,再次发动攻势。兖州随后得到绿眸将军领兵前来助力。

    恶战过后,不但保住兖州,周群也命丧于乱军。

    这个消息,刚刚昨日才送到了魏劭的案前。

    “主公不必多挂心。”公孙羊道,“从这两战,可见兖州这两三年里,一直厉兵秣马,已非旧日羸弱之状。且有比彘相助,必定不会有失。如今联军分崩离析,天气也日渐好转,战机近在眼前,主公当全力以赴应对幸逊。”

    二人又谈论战事,不觉夜深。

    魏劭亲送公孙羊回营帐。

    回往中军大帐,他感到心绪起伏,不禁转身,踏着脚下咯吱作响的积雪,朝辕门行去。

    辕门外瞭夜士兵见他出来,急忙行军礼。

    魏劭微微颔首,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,披到近旁那个年不过十六七岁,还有着一张尚未脱尽稚气面庞的小兵的身上,拍了拍他肩膀,随即独自出了辕门,登上附近积满积雪的一个丘岗之上,对着被夜色吞没了的黄河故道平川旷野,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而清新的空气。

    刹时,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恢胎旷荡,天下舍我其谁的豪迈之气。

    他慢慢地吐出胸中的浊气,最后,视线投向北方那片遥远的夜空,默默站立了良久。

    她应该也快生了。

    或许自己未必能赶上和她一起,迎接孩子的降世。

    但他一定会将接下来的这场胜利,作为最好的礼物,送给她和他们即将来到人世的孩子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那个受了君侯解衣的少年,在同伴羡慕的目光里,压住激动的心情,用崇拜的目光,久久地注视着远处丘岗顶上那个仿佛和夜色融成了一体的背影。

    为君侯而战,哪怕血染黄沙,也在所不惜。

    少年在心里,对自己说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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